第五百二十三章 送货上门

　　林邦壶椰市城外。
　　主干道东侧，继续向外延伸十公里的沿海，一片荒滩上，一道圆形的门户从半空中浮现，旋即从中蹦出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安东，杰克先生说的应该就是这里吧？”
　　诺亚踩在了细碎的沙石上，发出嘎啦声响，他回过头朝一头奶牛问道。奶牛哞哞了两声，旋即抽动着耳朵。
　　“不知道，亚力士说安东是‘文盲’，所以安东不知道是不是这里，但安东可以感知到，有超凡人类的气息正在靠近……嗯，还有很重的鱼腥味和血腥味。”
　　“那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诺亚笑了笑。
　　他低头看了看脖子下方，那里正挂着一枚白骨雕刻而成的钥匙，抬起手轻轻握住它，诺亚自言自语道：
　　“不能让杰克先生失望呢，稍后就需要你帮我一同完成画作了，‘画廊’先生。”
　　白骨钥匙蠕动了两下，像是作为回应。
　　没过多久。
　　一艘小型渔船便以远超其体量的速度，划开海浪而来，站在甲板上的两个男人正眉头紧锁。
　　“怎么可能跟丢了……”
　　其中一个络腮胡的男人沉声道。
　　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却是咒骂不停。
　　“该死的风暴，这下子没法交差了！”
　　“这里已经属于林邦的区域，我们肯定追过头了，回去吧……”
　　络腮胡男人叹口气，准备转身回到船舱。
　　但就在这时，他便听到同伴传来一声惊呼：
　　“有一头奶牛在向我们跑来！”
　　“嗯？”
　　络腮胡男人觉得荒诞，顿时向海面上看去。
　　只见一头五米来高的巨型奶牛，如同巨人一般直立起来，双腿在海面上奔踏，似乎踩着什么东西。它的手里还拎着一柄人高的骇人阔剑，暗红深邃，流转着摄人心魄的猩红光芒。
　　奶牛的肩头，坐着一个矮小的少年，戴着斯文的圆框眼镜，正朝他们微笑看来。
　　“是敌非友，让伊路米掉头离开！”
　　络腮胡男人喝道。
　　“来不及了，那家伙的速度太快！”
　　同伴喊道。
　　“该死！我去拦住它，赶紧掉头！我马上回来！”
　　络腮胡男人见状，只好越过围栏往前一跃。
　　顷刻间，他便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鱼人海怪，一双凸起的苍白鱼目暗藏杀机，迎着奶牛笔直游去……
　　……
　　……
　　……
　　片刻后。
　　海面上一艘小型渔船发生了爆炸，残破的碎片四散，噼里啪啦落入海中。火光虽然刺眼，却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因为这里实在是过于偏僻。
　　沙滩上，一个长发扎辫的消瘦男人瞪大了双眼，瞳孔逐渐放大，忽地，他惊恐的表情一滞，身体如同雕塑般僵硬不动。
　　最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倒在了沙滩上。
　　如若有神秘领域的人前来探查，一定会惊愕地发现，这家伙的灵性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具没有意义的肉体躯壳。
　　在其四周，横七竖八正躺着四五具残破的尸骸，诡异的是，却不见丝毫的血迹，仿佛这些死人只不过是逼真的人偶模型。
　　“完成了……这幅画就叫它《领航人》吧，杰克先生说，需要我利用【海妖】的序列能力，将敌人引入亚力士先生的梦中，这个名字很贴切……而且这家伙好像也是船上的领航人。”
　　诺亚放下画笔，看着面前画架上的油画，微笑着鼓起掌说道。
　　只见画布上，一位浑身长满墨绿色鱼鳞，双耳呈鱼鳍状的怪异男子，正咧嘴保持笑容，其嘴巴张开，似乎在歌唱……男子身后，一艘接一艘的船只，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引导，义无反顾地朝前方驶去，然而前方却是一片乌压压的风暴。
　　诺亚从小板凳上起身，伸手一张。
　　由布满花纹的白骨组成的画架缓缓变形，咔咔声中，逐渐化作苍白颜料般的粘稠物质，蔓延缩回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钥匙中。
　　“诺亚，安东找到那家伙了，不过只找到了一半……”
　　这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诺亚转头看去，却见一头奶牛嘴里叼着一只手臂，手臂连接着半截残躯，尸体的主人正是最先与之交手的络腮胡男人……他此刻面目狰狞，似乎死不瞑目。
　　“一剑砍死了？”
　　诺亚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惊讶问道。
　　络腮胡男人是这群敌人中实力最强劲的，为深海系序列五【深潜者】，但在安东尼奥的面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两个照面便重伤逃窜。
　　“昂，安东想留活口的，但是没想到他太弱小了，一剑过去就成了两截……”
　　奶牛有些苦恼地说道。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画廊’先生只能展览序列本身的力量，并不包含其以下序列的能力，【深潜者】于我而言作用不大。”
　　诺亚走上前，摸了摸奶牛的脑袋安慰道。安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说了句：
　　“那我可以把他们都吃了吗？”
　　诺亚微微一怔，想了想才明白它话里的意思。
　　“是给你身体里那柄剑吃掉？”
　　“昂！”
　　安东用力地点头。
　　“当然没问题，他们的灵性已经被‘画廊’先生拿走了，身体就留给你吧，安东。”
　　“那我就不客气了，诺亚。”
　　安东憨厚地笑了笑，然后……
　　它张开了满是尖牙利齿的大嘴，直接埋头啃食着地上的尸骸。
　　一时间噗嗤嘎啦的瘆人响动传出。
　　诺亚扭头看向海面，正出神想着什么，忽然耳边传来嗖的一声，他转身望去，却见一位穿着浮夸的金发青年跌坐在了沙滩上，捂着屁股哀嚎。
　　“亚力士先生？”
　　他惊讶地说道。
　　“哎呦！我完美的翘臀肯定摔坏了，以后被贵族小姐看到，嘲笑我怎么办？！”
　　亚力士将手里的一条小白蛇丢开，然后挣扎着站起身。
　　诺亚弯腰将那条眼熟的小白蛇拾起，认出这是杰克先生常用的手段，瞬间猜到了亚力士是通过这条蛇完成的传送。
　　“杰克先生让你过来的吗？亚力士先生。”
　　诺亚很有礼貌地问道。
　　亚力士眼角抽抽地看着一旁，正埋头啃西瓜般的奶牛，然后悻悻说道：
　　“嗯……祂说事情还没有结束，会有个柏什么叶的高位者化身来找麻烦，让我过来帮你……”
　　他说着，仰头叉腰，用大拇指对着自己。
　　“放心，有伟大的吟游诗人亚力士在这里，你根本不用怕，那什么大海上的臭鱼烂虾，很快就会被我的利剑斩下脑袋！”
　　亚力士还配合自己的台词，抽出了腰间系着的一柄装饰剑，镶满了各色廉价假宝石的剑柄上，是未开刃的雕花剑身。
　　他咻咻甩了几下自认为帅气的剑花，结果差点划到了自己的脖子。
　　“咳，我相信你，亚力士先生。”
　　诺亚点点头，朝他说道。
　　这句话顿时让亚力士很受用，他满意地将“宝剑”收回了剑鞘当中，然后继续叉腰看着海面。
　　很快，如亚力士所说那样，远方的海浪忽地高涨，一个男人的身影正立于浪头，急速袭来。
　　随着男人愈发靠近，那海水也越来越汹涌，甚至如海啸一般，掀起了数十米高的浪花，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亚力士看着如天灾般的景象，额头冷汗直冒。但他仍然没有后退半步，反而抽剑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告诉伟大的亚力士，你的名字……吾不杀无名之辈！”
　　他的声音竭力吼道。
　　正站在浪头上的埃里克森眉头微皱，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故弄玄虚！”
　　这名柏利叶之手的高位化身冷哼一声。
　　祂抬手便指挥着一道汹涌的海浪，朝着沙滩上拍去，这股加持了超凡之力的海水，重若千钧，若是落实砸中，诺亚等人所在的方圆数百米都将被冲垮。
　　诺亚深吸口气，脑后画廊虚影浮现，一幅幅的油画划过，很快就定格在了刚刚收录的《领航人》上。
　　他的脸颊两侧，顿时长出了几片鱼鳞，双耳也变成了尖尖的鱼鳍状。张开嘴，便是一道尖锐却富有声调起伏的奇妙声音。
　　呀啊——
　　“竟然想用【海妖】的歌声，来试图催眠一位深海高位者的化身？”
　　浪头伫立的埃里克森听到后，不禁嗤笑一声。
　　但是下一秒，祂眼神猛地一凝，内心忽然涌现出强烈不安，没有丝毫犹豫，祂驾驭着海浪，掉头就走。
　　虽然只是化身，但埃里克森极为信任自己的直觉，且相当果断……曾经也幸亏如此，才得以多次避开危险。
　　然而这次，却出现了意外。
　　祂还是晚了一步！
　　诺亚的手中托着小白蛇，仿佛获得了某种权重的加持，他口中传出的歌声，轻易便“洞穿”了埃里克森的神秘防护，让其眼中迷茫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祂便陷入了睡梦。
　　埃里克森晃神一看，四周哪还是什么海面！
　　自身不知何时处于一个硕大宽敞的露天斗兽场内，四边八方坐满了乌压压的人群，全场正兴奋狂热地齐声呐喊着“亚力士”这个名字。
　　刺眼的光线从天上落下，将斗兽场内的沙地晒得发烫。
　　埃里克森发现，对面数十米外，一个浑身肌肉爆炸的壮汉，正朝祂开口喝道：
　　“卑微之人，报上名来！”
　　其面容，正是此前在岸边的金发青年。
　　“这是……梦境？”
　　埃里克森皱起眉头，眼睛微眯。
　　壮汉亚力士足足两米五，怒目圆睁地吼道：
　　“吾问你的名字！速速回答！吾不杀无名之辈！”
　　“死！”
　　埃里克森眼中闪过杀意。
　　祂毫不犹豫地屈指一勾，即便斗兽场并非自己的主场，但对于一位高位化身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见空气中的水分自行凝结，化为一道细密如丝的高频震颤水线，瞬息间划过了壮汉亚力士的脖颈。
　　然而，令埃里克森瞳孔一缩的是。
　　足以切开钢铁厚墙的“水线”，竟然在其裸露的脖颈上，被硬生生弹开，发出吱吱的刺耳尖啸。
　　毫发无损的壮汉狞笑一声，手中高举的大剑横斩，一瞬间，剑刃以无可匹敌的速度，划过数百上千道残影，直接砍穿了祂的脖颈！
　　锵！！
　　恐怖的气浪掀起了高高的沙尘。
　　鲜血喷涌如柱，埃里克森亲眼看到自己的无头身躯还立于原地，祂眼中充满了骇然。
　　“这是什么肉体力量与速度……竟完全超越了我的反应极限？”
　　下一秒，埃里克森又恍然。
　　“是了，这是梦，荒诞即是合理。”
　　啪！
　　祂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只大手攥在掌心，旋即视线偏转，那个壮汉的狰狞之脸映入眼帘，只见其咧嘴一笑，说道：
　　“吾说过，会亲手斩下你这臭鱼烂虾的脑袋！”
　　现世中。
　　所有的一切，才刚刚过去半秒，埃里克森立于海浪之上的身影一僵。祂的脑袋凭空落下，身躯向后一倒，扑通没于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