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9章 四个选择

　　“哦？圣皇陛下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落入我的手里。”
　　他哪里知道，圣皇陛下其实非常震惊，从醒来的第一眼，看到阿巴瑟的非人面庞开始便非常震惊，只是在那种位置上坐久了，所有的情绪与想法都习惯藏在心底，不会表现在脸上。如果不是这样，“揣摩圣意”怎会成为一个独立词语。
　　阿巴瑟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那边，只剩一抹绿色头皮。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说道：“刚才那个……”
　　“它叫阿巴瑟，是我的生物技术顾问。”唐方笑着说道：“不要妄想挖角哦……”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无论如何圣皇陛下都没有玩笑心思。毕竟现在落入敌人掌心，而脑海残存的记忆告诉他，菲尼克斯帝国将迎来负面变革。
　　唐方拉过一张椅子，靠着病床坐下，盯着那张不失威严的面庞看了一阵，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完拍了拍手，正对病床的显示器由休眠状态苏醒，缓缓展现一幕幕画面。
　　有第一皇子宣布菲尼克斯帝国对星盟出兵的画面，有朱庇特远征军登陆索图克恒星系统的画面，有银鹰团宣布与星盟共进退的画面，有流浪行星吞噬伊达共和国战舰的画面，也有刀锋女王踩烂普利登·阿拉木图脑袋的画面……
　　对于一个失去意识半年多的人来讲，尤其是对弗吉尼亚·亚历山大这样的人物，那些画面堪称惊魂动魄。好在唐方提前做过功课，视频由艾玛进行精心剪辑，以保证圣皇陛下才苏醒不久的意识能够接受这些庞杂而震撼的信息。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久久不语，医学实验室陷入冗长的沉默。
　　唐方并不着急，期间起身走到旁边休息区帮圣皇陛下接了一杯水，放到他可以取用的地方，然后坐回椅子上，等候对方把那些信息消化完毕。
　　“这么说来，是你救了我……”
　　“谈不上。”唐方非常贴心地关闭显示器，以免屏幕射出的光芒过度刺激圣皇陛下才睁开不久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我在图谋什么……因为比起你活着，我其实更愿意看到你死掉……不过不是现在。”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说道：“你很聪明，也很诚实。”
　　唐方笑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口舌，紧紧盯住面前人：“对于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我想听听圣皇陛下的看法。”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的脸色一直很平静，只在刚才接受视频信息的时候，眼睛里偶然有光华迸射，谈不上多锐利，毕竟站在年龄角度，他已经是黄土埋到胸脯的老人，只比亨利埃塔小几岁。
　　不同的是，随着赞歌威尔倒台，摄政王殿下看人的眼神越发平和，而圣皇陛下眼神的平静是一种故作平静，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存在于年轻人身上的热血与激昂。
　　这一点其实从爱丽丝的讲述中便可以得到验证，她用的不是沉溺女色，用的是对每一个喜欢的女人付出真心与代价。
　　他的身体老了，他的心还很年轻。
　　“我觉得……这对你来讲是一个好机会。无论你是单纯想要做大做强晨星铸造，还是借时代的东风干掉希伦贝尔大区的专制帝国，总之……你成功地掀起了一场革命风暴。”
　　“革命？”唐方笑了笑，没有说话。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说道：“只是现在还没有人喊出这两个字……革命，我很喜欢这个词，不像什么‘变革’，‘解救’……虽然历史上的胜利者一次一次用鲜花或者热血美化战争，但是本质上，它是一个魔鬼，一个用来杀人的理由。”
　　唐方依然只是微笑，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或者感悟。因为圣皇陛下说的很对，革命……说白了就是杀人，为了权力或理想革去他人性命。
　　“对了，有件事忘记录入方才的视频资料。拜仁·托雷斯死了……对，是我杀了他，燃烧军团也完蛋了，我想这会让你的心情更好些。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呢？圣皇陛下。”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拿起放在身边不远处那只水杯，用力喝了一口，发出一道很不严肃的声音，冲淡了室内有些压抑的氛围。
　　“下下等的法子是拿我的命要挟洛伦斯那些人退兵。”
　　唐方点点头，如果把他放到英格丽·亚历山大那些人的立场上，对于这件事很好解决。只消对外宣称圣皇陛下已然归天，晨星铸造手中的弗吉尼亚·亚历山大是个冒牌货，是唐舰长搞出的克隆人。
　　菲尼克斯帝国不是星盟、查尔斯联邦这样的国家。在政府宣传中，弗吉尼亚·亚历山大的全称可是神凰转世之身，天降大贤圣皇陛下。这样的神人怎么可能落入唐方那个在官媒形容中卑鄙无耻、下贱恶毒的家伙手里？这种发展是不被认可与接受的。很多人宁愿生活在梦中，也不愿意睁开眼接受残酷的未来。
　　他们会接受洛伦斯·亚历山大、斯芬克尔·亚历山大那些人的说法，为自己编织一个圣皇陛下归天，唐方亵渎全菲尼克斯帝国人精神领袖的梦靥，固执地活在虚伪的世界里。
　　这很像他小时候学的一篇课文——掩耳盗铃。如果从医学角度出发，倒也算是一种精神疗法。
　　它最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是，弗吉尼亚·亚历山大活着，却已经死了。晨星铸造手里攥着的王牌就此作废，还让洛伦斯、斯芬克尔那些人能够名正言顺掀起一场清洗，彻底把第一皇子黑格尔·亚历山大变成傀儡，同时激化国内民众对晨星铸造与星盟的仇恨。
　　在那样的潮流下，在以“爱国”为名的枪口下，在“爱国”恐惧下，就算明眼人有心反抗，又敢当众说什么呢……或许沉默以对与昧心行事是他们仅剩的选择。
　　“下等的法子是通过控制我，指使菲尼克斯帝国保守派干扰洛伦斯、斯芬克尔那些人行事，拖菲尼克斯帝国海军的后腿。那将引发一场宫廷乱斗，把你与你的晨星铸造卷入一场政治风暴……最重要的是，我不认为你会获胜。”
　　唐方继续点头。圣皇陛下说的很有道理，皇位之所以存在，本质上是一种权力象征，以皇族为首的权贵集团需要它的存在来保障自己的利益。菲尼克斯帝国激进派与保守派的冲突是一种发生在利益集团内部的倾轧，一旦被保守派那些人得知自己也参与进来，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便是引火烧身，令处于内斗的利益所有者掉转枪口一致对外。
　　那时节……不能代表权贵集团利益的弗吉尼亚·亚历山大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中等的法子是把我当成商品与洛伦斯、斯芬克尔那群人谈判，他们退兵，然后你把我杀掉，各取所需，各有所得。激进派的人明明可以杀掉我，为什么不那么做，因为这会在菲尼克斯帝国内部引发一系列动乱，在没有全面掌控局势前他们绝不敢这样做。但是如果杀我的人换做你，不仅不会带来动乱，还会起到正面效果。”
　　“他们会用你来渲染仇恨，达到稳固政权的目的，不过呢……他们才不会真的出兵与晨星铸造为敌，只会让民间斗争愈演愈烈，越拒绝你，越拒绝星盟，平民才会越愚蠢，越野蛮，距离文明社会越遥远，越容易驾驭与剥削。用你们汉族人的话来形容，应该是唱双簧，晨星铸造与菲尼克斯帝国一方权力者获益，而那些社会底层的可怜虫被卖了还帮人心贩子数钱。”
　　唐方再度颔首，弗吉尼亚·亚历山大作为菲尼克斯帝国的圣皇陛下，在玩弄、欺瞒人心，维护统治这种事上自然最有发言权，最有心得。
　　圣皇陛下道出中策缓了缓，仔细观察一番唐方的表情变化，然后才说出上策。
　　“上等的办法是把我放回去，保守派那些人会夺回主动权，以我的威望与地位，洛伦斯、斯芬克尔等人将落入绝对劣势。与此同时，你在索卡纳达防线与星盟海军联动，给英格丽·亚历山大一点颜色看，内忧外患下必然对主战派人心带来震荡，我会在这个时候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瓦解他们的联盟，从根本上解除星盟的军事危机。”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最无法接受的方案。”
　　唐方这一次没有点头，露出一抹浅笑。圣皇陛下说的很对，放虎归山，然后坐看虎狼恶斗，视情况加些助兴佐料，令菲尼克斯帝国陷入严重内耗，所有危机自然可以顺利解决。
　　主战派那些人为什么要发动对星盟的战争？还不是觊觎弗吉尼亚·亚历山大的皇帝宝座，眼前的对外战争不过是内部矛盾的延续罢了，一旦圣皇陛下回归，从政治与军事方面扭转内部局势，前线再历败绩，主战派势难持久。
　　不过呢，站在圣皇陛下的角度来看，唐舰长肯定不会这么做，因为好不容易抓住菲尼克斯帝国爆发内乱的机会拿住该国首脑，就这么撒手放回，怎么看都是一个冒失选择。谁能保证上面那些话会成真？谁能保证圣皇陛下那样说就那样做？没人能够保证……
　　资本家最擅长的本领是画大饼，政客最擅长的本领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假的说成真的。
　　“我会放你回去。”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没有为这句话露出半点喜色，反而一脸凝重表情。
　　唐方拍拍手，通往数据处理中心的门打开，一个女人走入房间。
　　黑色目镜遮住大半面庞，无法看清后面的脸蛋，不过从外部轮廓看，应该是一位美人。
　　她穿着完全不同于男性幽灵特工的恶劣环境防护服，有流光沿传导纤维流淌，手中握一把似枪似剑的武器，正用审视目光打量病床上的老头儿。
　　唐方说道：“她叫诺娃，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护圣皇陛下的生命安全。”
　　弗吉尼亚·亚历山大略带不满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庞，说道：“我看是监视大于保护吧。”
　　唐方笑了笑，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中毒，黑格尔·亚历山大对星盟宣战，菲尼克斯帝国面对星盟、银鹰团两国兵力依然不落下风全赖洛伦斯、斯芬克尔等人的神机妙算吧？”
　　病床上的人一阵沉默。作为菲尼克斯帝国的王，他早就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邪恶力量在黑暗地带滋生，然而这更多地是一种感觉，所有针对这一情况展开的调查都没有任何实质性发现。
　　虽然这进一步加剧他的怀疑，猜测洛伦斯等人之所以加快政变步伐，是得到强有力的后援。因为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发生的事情，他怀疑过是否上帝武装、最高安理会什么的在背后捣鬼，可猜测是一回事，现在听到唐方确认又是另一回事。
　　“我可不想辛苦救出的关键人物前脚放走，后脚又落入敌人的控制。如果再次出现相同情况，谁能保证洛伦斯那些人是否如以前那样，只是下毒限制你的行动，而不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把你杀掉。”
　　“这样说来，你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弗吉尼亚·亚历山大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是上帝武装吗？最高安理会？还是阿努比斯军团？”
　　唐方摇摇头：“我还没有掌握具体情报，可以确认是哪一方势力所为。说实话……我对菲尼克斯帝国的政治斗争没有多少兴趣，只是希望通过你的行动引出幕后黑手，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予以歼灭，就是这么简单。”
　　事实上，虽然找不到直接证据确定是哪方势力在搞事，不过从行事风格分析，他多少有些眉目，想来是黑5、黑6阴魂不散，配合黑K、黑Q等人主导了希伦贝尔大区的混战，阿巴瑟在圣皇陛下体内检测到的类似特菌落的神经寄生虫也可佐证这一观点。
　　不管是为彻底剿灭这个组织，报复代行者一直以来对他的伤害，还是取得更多T能量石救治璎珞，黑K与他的极乐净土号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